一方陽台

許多來訪的友人，都喜歡我家陽台。

這房子住了十餘年，許多草木植栽還是當年自舊家搬來。那時已習慣舊家陽台攀滿爬牆虎的綠意，以及天微亮時跳盪在枝枒間的鳥兒清脆鳴叫，即使十四樓也常見蝴蝶飛舞穿梭。小兒三四歲時，常常一早醒來懶懶地獨坐窗前大沙發中。問他做甚？聽鳥叫。聽得入迷；有時則是望著白雲迅速游移的天空出神。

原本如王鼎鈞筆下一方陽光般可長驅入室的舊家夕陽，一大清早便登門造訪，在新家客廳白牆上裁剪出另一幅陽台線繪輪廓，然後緩步輕移如歲月無聲。許多房子整修習慣把客廳外推與陽台爭地；我們卻認真思考將客廳後退，留出更多花草樹石的空間。最後雖因主樑結構而作罷，但我們仍不猶疑地將原本陽台氣窗拆除，四面切割平均的推門換成落地玻璃大窗，這房子彷彿至此才開始可以自在大口呼吸。從陽台望出去，天氣清朗時可見機場班機起落，再過去就是海平面，不真切地懸浮天際。

當客廳和陽台空間融為一體，陽台景色也因循著四季。初春的和風，盛夏的陽光，秋後有絢麗幻化的雲影，入冬有寒雨輕輕扣窗；夏日黃昏，臨窗享受毋需拐彎抹角的涼風；清晨，落地窗前的咖啡香中時有鳥語相伴。

或是就著夜色讀書。遠近的萬家燈火明滅璀璨，往來如流的車燈交換著旅人方向，國道上趕路的車潮依然東北西南；只有回家，最溫暖。

一方陽台，在窗外，也在窗內；有限空間，也能擁有無窮視野。

作者：圖騰克藝術總監  陳森